一日，一位形容消瘦的男子走進校園，記得他是一位低年級邱姓學生的父親。他眉頭深鎖地走進校長室……
我請他坐下來喝茶，卻見到他靜靜坐在椅子上。我知道他有事，於是主動開口，打破沉悶的氣氛：「怎麼了嗎？」
他眼眶含淚地抖動嘴唇：「校長，你可以借我五萬元嗎？」
大人小孩齊出征
挑戰一萬斤橘子
「為什麼要借錢？是不是有什麼事？」在一陣沉默後，邱爸爸開始述說，他罹患了重病，每次化療或電療都需要一大筆錢。自從他回鄉耕作以來，為了賺錢，去承包了一大片檳榔園，結果因為景氣不好，讓他負債累累。
其中最令他掛心的是年幼、單親的女兒，假如他的身體無法負荷，孩子未來要怎麼辦？在走投無路下，他只好硬著頭皮來找我借錢，並表明要將孩子送給別人扶養。我了解對一位大男人而言，除非迫不得已，不會走上這條路。
但是我沒錢借他，而且借錢也無法在短期內解決他的困境。
突然靈光一閃，我問了邱爸爸：「你家有種什麼作物？」邱爸爸抬起頭來，看著我回答：「我們家有六七分地的橘子。」
「太好了，我們可以幫你義賣橘子。」
一方面，這對一個男人而言，至少保留了一些尊嚴。另外，義賣橘子也比直接捐獻來得更有意義。
我開始籌畫這件事，同時將我的構想告訴南大附小的王老師。我們商量後，決定以「橘子紅了，你我的心都熱了」為主題，將義賣橘子這件事傳達給媒體朋友。
事情一經披露，陸陸續續有人熱情打電話來問，甚至有各種團體要來幫忙採收橘子，其中王老師的南大附小最令人感動。
王老師先找了台南幾所學校，將訂購單發給每一個小朋友，短短不到一星期，就有將近一萬斤的量。王老師並找來家長的大貨車，連同遊覽車，載著孩子，浩浩蕩蕩地從台南殺到古坑來。
十一月原本應該是寒涼的天氣，這天卻異常悶熱。一萬斤的橘子，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採收完成的，尤其對一個身體不好的人來說更不容易。華南國小與南大附小的孩子一起合作，動手幫忙採收橘子。
我們大人加小孩，猶如出征的隊伍，蜿蜒地往果園前進。
訂單一波波湧入
愛心匯集成長河
邱爸爸的果園，大車無法到達，必須走上半小時的路程。進入果園後，兩校的孩子依序在師長的指導下，開始進行剪果、剪枝、裝箱、套袋。
山上的蚊子特別多，幾個孩子被蚊蟲叮咬得有點煩躁，但是大夥沒有空埋怨，我們有志一同地朝著採收一萬斤的橘子努力。烈日也從頂空，逐步往下掉，慢慢地，遠方的燈火開始亮了起來。
小囿是華南國小三年級的男生，他在哥哥的邀請下，一起來幫忙採收。小囿家裡也有種橘子，知道採收橘子的辛苦，但是當他看到有這麼多人時，卻異於往常，沒有任何抱怨。
他一手拿著剪刀，一手不斷拍打蚊蠅，我走過去問候小囿：「是不是很累？」「嗯！」小囿點頭微笑。
「那你為什麼還要來這邊幫忙？」我繼續問。「……」平常話不多的小囿，這時有點窘迫，「一開始是哥哥叫我來的，但是我看到南大附小的學生這麼認真，我覺得我也可以幫忙。」小囿好不容易擠出這些話語。
一萬斤的橘子，光從果園搬到大馬路，就得耗一番氣力。馬路旁綿延一百公尺長的一袋袋橘子，很壯觀。最令人感動的是，這是孩子的愛心匯集成的一條長河。
隨著訂單一波波湧入，在寒流前夕，我們終於把邱爸爸的橘子銷售一空。算一算，整整賣了三萬多斤，而這一次的愛心活動，就在大家的幫忙下告一段落。
因為有各界的善心，邱爸爸的女兒小如順利就學，他也還了部分債務。但病情並沒因橘子的義賣而有好轉——經檢查，腫瘤移轉到鼻，這對於邱爸爸而言，簡直是雪上加霜，因此邱爸爸就在不斷地治療與休養中過了一整年。
義賣成學校傳統
價值觀點滴累積
小如在父親生病時，還有年邁的阿公可以照顧她，但阿公視力逐漸退化，原本有一眼已經無法看到的阿公，竟然另一眼也逐漸模糊。
家中的兩位大人同時生病，先前義賣橘子的經費，除了有一部分拿來當作小如的就學基金，剩下的就用在償還債務和醫療費用上。如今阿公也全盲，他們一家的生活依然困苦。
距離上一次義賣橘子的時間將近一年，邱爸爸順利完成整個療程，不過身體仍十分虛弱，無法工作。
當我正在傷腦筋，該如何再幫小如一家時，竟然陸續有善心民眾主動打電話來說要買橘子，這更加強了我幫助小如一家走出陰霾的念頭。
不只是善款的累積，最重要的是心中的善念，透過這樣的活動廣為流傳。
當華南的孩子在第一年看見南大附小孩子們的幫忙，我知道有顆種子，在華南的孩子們心裡種下，且發芽了。
第二年的橘子義賣，華南的孩子不但主動幫忙，只要有團體驅車前來協助，孩子們必定義不容辭。慢慢地，這變成華南的一個傳統，一種風氣。
我也知道有人不認同我的作法，他們希望孩子在學校，只要專心在課本上，其他都不用管。
面對這樣的質疑，我心中雪亮，因為社會並不是要培養一位只會讀書的人，讓他冷漠面對一切，甚至追求自己的利益遠勝於一切。
孩子的價值觀，必須一點一滴，在生活中累積。
●本文摘自寶瓶文化出版《一雙手都不能放──力挽狂瀾的陳清圳校長》
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-Text RSS service —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'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's site,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.org/content-only/faq.php#publishers. Five Filters recommends:
留言列表
留言列表
